遵义 遵义

今年国庆首先考虑的不是去遵义，而是阴平古道。八月份就开始做川北的旅行计划，阅读了大量三国资料，光是邓艾入蜀的地图都至少看了七八份。后来见有网友说唐家河深秋时节的红叶不错，马上改变计划，阴平之旅改到十一月下旬。那么国庆节又怎么过呢？
在地图上以洪雅为中心，500公里直线距离为半径画了个圈，在这个范围内确定旅行地点。遵义跃然而出！

因为个人兴趣，我对旅行地比较挑剔，相较于风景，更注重历史代入感。这使得我选择的旅行地大都不是什么旅游热点，也免去了大假期间人山车海的烦躁。选择遵义是因为长征史。尽管我对长征史的熟悉程度远甚于三国史，但还是很认真地到处搜寻史料仔细阅读。

尽管几十年来官方一直在宣传长征精神，老百姓对长征也是耳熟能详，但事实上绝大多数人知道的只是长征故事，而不是长征史。故事和历史的区别是很大的。毫无疑问长征是波澜壮阔的，但同时也是波诡云谲的。这是一段扑朔迷离很有趣味的历史，仅官方几十年来对长征的宣传口吻就一变再变。最早说长征是为了北上抗日。记得我的小学课本就有一课《金色的鱼钩》，上面的插图就有红军战士扛着北上抗日的旗子。后来又说长征是为了开辟新根据地的一次战略转移。再后来终于承认长征是无奈之举，是突围是逃亡。但这些都不是史实，至少不完全是史实。随便举一个例子，泸定桥到底是哪支部队攻下的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一贯的说法是一军团的杨成武团，但三军团的彭雪枫团不承认，坚持认为是他们的侦查连拿下的。时任侦查连指导员的覃应机在1991年出版的回忆录《硝烟岁月》中再次强调，泸定桥是他们红十三团侦察连拿下来的。死都不认这个账。再比如，遵义会议到底哪些人参加了，到现在都是一笔糊涂账，尤其是对邓小平是否参加会议有很多争论。当然，邓小平是否参加会议，丝毫不掩盖遵义会议的光芒，也丝毫不掩盖邓公的功绩。在整个长征过程中，围绕遵义，有太多太多故事，上演了一幕幕令人惊诧不已匪夷所思的大戏，精彩绝伦。可以说，遵义，是整个长征中最为璀璨夺目的明星！

国庆节一早驱车直赴贵州，刚上路就听收音机传来成乐线拥堵不堪车祸连连的消息，有点担心这一路恐怕不太平。但事实上一路车流量很少。第一站是赤水，到这下了高速后就准备沿赤水河一路向南，把四渡赤水的几个渡口全部跑完。

赤水市地处川黔交界处，河对面就是合江的九支镇。吃了饭没事就桥上散步，不一会儿就回了一趟四川，然后又出了一趟川。遵义会议后红军改变了行军路线，准备北上渡江，赤水县就是第一要拿下的重镇。但沿赤水河一线川军重兵把守，红军一直没有打到过赤水城。所以尽管赤水一线都在搞红色旅游，但赤水市就有点不尴不尬，只能花大力气搞盐帮记忆。

柏辉章因这栋小楼不得平反，毛泽东却在这栋小楼里力转乾坤重掌兵权。作为苏区创始人为什么叫重掌兵权呢？因为早在1932年他就被周恩来陈毅一伙解除了兵权。解除他的兵权的原因很复杂，但归结起来应该是两大原因。第一，他太过蛮横霸道，激起众怒。第二，对自己的同志杀伐过重，给苏区造成了巨大损失。他在苏区依靠李韶九借打AB团排除异己，逼反红二十军造成富田兵变，又指使任弼时逮捕二十军排以上军官七百多人，全部枪毙。最后受富田兵变牵连有七万多红军被杀！当然后来这个事的责任都推给李韶九了。毛被解除兵权后李韶九被政治保卫局抓了，几个月后开始长征，他就被留给了陈毅。七年后陈毅和毛在延安见面，毛就问起李韶九，毕竟是他的铁杆，要关心。陈毅脸一沉，我把他枪毙了，他逼死了我老婆。长征路上毛泽东就开始谋划如何一雪前耻夺回兵权，于是遵义会议的前奏——担架上的阴谋粉墨登场。

刚开始长征时毛泽东是被担架抬着走的，同时躺担架的还有两个病号，张闻天和王稼祥。由此可见伤病不得跟随主力转移也是因人而异的。这三个人每天就在担架上交流，毛泽东到底跟他们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而且可以肯定是的，永远翻挖不出来了。但是可以分析，无外乎十二个字：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析之以势。张王二位不好糊弄，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当世英杰，如果不把道理讲通，要让他们支持毛泽东是不可能的。事情明摆着，博古他们不会打仗，红军继续由他们指挥，必陷绝境，所以他们必须下课。你们支持我进常委，我就支持老张顶替博古，支持老王进政治局。理有了，利也有了，但是未经共产国际的首肯这就相当于政变，风险很大啊。那好，我们来分析形势。书记处四大书记，陈云不会说话，他只知道埋头搂钱。周恩来仗打成这样子，他早就不好意思了，完全可以争取。只要老张硬得起，扳倒博古完全没问题。至于共产国际，一旦既成事实，它不认也得认！

到遵义我最想去看的就是那次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的会议室，但是很遗憾，不对外开放。站在楼下仰望二楼那一扇扇紧闭的窗户，我想象着会议的情形。王稼祥突然发难，博古张皇争辩，张闻天声色俱厉，周恩来愧然检讨。毛泽东，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王者之风，霸者之气。未来伟业，舍我其谁！

即便看不到会议室，但当年的刀光剑影权谋机变仍然穿越八十年的岁月扑面而来。我插着腰，似乎手摁宝剑：毛泽东，我懂你！

哀兵血战湘江红，

万里长征万里冢，

叩问前程何所之，

担架阴谋镇群雄。



好了，是时候离开遵义了，去这趟旅程的最后一站，娄山关。娄山关并不重要，也不是纪念馆宣传资料上说的什么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区区夜郎小国，有什么必争之地，至多几个土司头人打打闹闹。是毛泽东那首著名的“西风烈”召唤着我：“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从太平镇往遵义必过茅台镇。茅台是红军三渡赤水的渡口，但其盛名远播却是因为酒。我是喝酒的，但由于经常喝低价劣质酒，所以谈不上对酒的鉴赏力，也喝过茅台，说不上个好坏。周恩来肯定会品酒，文史记载周公善酒，他唯一一次有记录的醉酒就发生在茅台。此后他对茅台印象极深，建国后大力扶持茅台酒业，其中最受诟病的就是在大饥荒时代人都不够吃他还大笔一挥调大量粮食至茅台酿酒。按理说茅台人民应该对周恩来感恩戴德，要不是他，茅台最多就是地方名酒，怎么也成不了国酒，但我在茅台镇的繁华地段并未看到任何纪念周恩来的文字或雕塑。该镇最大的特点就是满大街都是卖酒的，而且价格不菲。那些酒坊面积不大，摆放十几个坛子，散酒一斤五六百元。一个坛子能装三百斤酒，毛算了一下，随便一个小店的酒都值两三百万，令人咂舌。本想既然都来了还是买点酒回去，一见这个价格，打消了这念头。街上还有让免费品酒的，只要你加他个微信就送你一瓶酒。微信我不想加，酒也不想要，更不敢喝酒，还是快马加鞭我们去遵义。

作者辛苦了！这是我看过最好的一篇关于长征的文章。不过曲高和寡，懂你的人不多。

站在娄山关顶的西风台上，想象着毛泽东打马过娄关时的豪情壮志。时势造英雄啊。如果不是生逢乱世，你能想象林彪能佣兵百万吗？这个内向羞怯的小男生恐怕只是一个宅男，连工作都找不到。徐向前这个落魄书生得四处当代课老师。毛泽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左右不能逢源处处惹人讨厌，最后可能找个报社编辑做做。贺龙许世友这些不安分的家伙多半是当地一霸，也是现在扫黑除恶的首要对象。耿飚大概会开个健身房。周恩来会混得不错，在某家公司当经理。最好的应该是陈云，他会一步一步混成银行高管。这样一想，呵呵，稍解英雄情结。

最后，以一首《忆秦娥》来结束这段旅程吧：“风尘绝，轻车电掣关山别。关山别，梦萦长征，愈近心跃。百年枭雄残阳血，雨步娄关壮心烈。壮心烈，江山画展，何处韬略？”

纪念馆大概四个馆厅，也没认真数，更没认真看，那些什么一个团干翻十五个团的神话我才懒得看呢。倒是几幅画引起了我的兴趣，仔细观摩，怎么就画得这么好，随随便便那么一钩一撇味道就出来了。晃荡了一圈就往外走，得去看看会议旧址。

抵达遵义很是激动，准备了一个多月后终于来了。
和所有红色遗址一样，遵义会议纪念馆是不收费的，只需要出示身份证领取门票。在雨中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取到票。进得大门首先看到的就是远处庞大的纪念馆，就在身边的会议旧址反而很不显眼。对纪念馆本没有什么兴趣，但也落了俗套，跟着人流去。一进入馆厅就见很多人围着遵义会议参会者塑像拍照。仔细看这个塑像群的排列顺序是有问题的，而这个问题肯定是经过反复推敲甚至是某位中央领导拍板认可的。当时政治局只有四位书记处书记也就是现在的政治局常委参加会议，博古、周恩来、陈云、张闻天，毛泽东是在会议中才增补为常委的。塑像群中间显眼位置是毛、周、陈、张，博古被挤到右边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邓小平的位置很特殊，独立于其他所有人，和隔他几个位置的毛泽东站在一排，颇有点和毛分庭抗礼的意思（这是我的恶趣味，不要当真）。此时邓小平是个什么职务呢？红星报主编，文职团级干部，其地位还不如同为团级的耿飚。这就是为什么我大不喜欢逛纪念馆，没有丝毫对历史的尊重。
不管怎么说，站在这一群人的面前，依然忍不住热血沸腾，且倍感渺小。这批人中年纪最大的朱德不到五十岁，博古、林彪、杨尚昆才27岁。前途未卜啊，随时都可能掉脑袋。谁能想到，就这一帮残兵败将十几年后居然能席卷中华一统江山。坚强的意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不输古往今来的任何英雄！不由感慨：“割据一隅非英雄，王侯将相宁有种，他日一展凌云志，风卷红旗九州同。”

来古城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黔北一个冷冷清清的偏僻小镇，也许只有古渡口一座纪念碑显示这儿曾经有过一场大战。我只想风临古渡以抒对历史的敬意，没有想到热闹非凡，居然成了红色圣地。古城是最不该作为长征纪念的地方，它是红军之耻，毛泽东之耻。既然是在逃亡，就应该避战，结果还主动在古城设圈套企图全歼郭勋祺。哪知道川军战斗力之强，这一点后来川军在名山击溃张国焘也能看出。而且郭勋祺本人也是川军名将，活活把三、五军团的口袋阵撕破重创红军，迫使红军放弃北渡返回遵义。那么古城人民是在纪念什么呢？是纪念当年那个平静的小镇曾经狼烟四起还是纪念红军惨败？看着憋气，走走走，去太平镇。

驱车跨过赤水河再入四川，到了古蔺的太平镇。这儿也在搞红色旅游，但比起古城又过于冷清。太平渡是二渡四渡的渡口，红军两次从这儿折返贵州，军史地位远高于古城。

六十年代毛泽东接见蒙哥马利时，后者盛赞三大战役。毛笑言不算什么，四渡赤水才是我的得意之笔。事实上毛可能用的是省语，他指的应该是“第”四渡赤水，至多包括三渡，一二渡他恐怕是提都不想提。二渡以后毛接过指挥棒，假戏真做以极高的代价在鲁班场疯打周浑元，搞得敌我都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以为红军真是要强行北渡长江。谁知他又突然指挥军队从太平镇跳过赤水河，直逼贵阳，把云贵边境孙渡的守军调到贵阳后又擦肩贵阳进入云南直捣龙云老巢。第四渡实乃神来之笔！站在毛泽东渡河的渡口上，也不知踩着的那块石板是不是这位英雄当年曾经踏过的，豪气顿生，不由口占一联：“兄弟阋墙展权谋遵义会议一雪前耻，兵临绝境施妙手太平古镇两渡枭雄。”

尽管紧傍赤水河的546公路叫做赤水河谷旅游公路，但沿途风景实在是平庸，乏善可陈。反倒是回程时在高速路上看到黔北群山烟雾缭绕别有趣味。路过丙安，本欲古镇看看，居然要收20元门票。二十分钟就能走完的一条小街收啥门票，赶紧走，直赴古城。

跑的真远！！！

巴适

路过广场时看到一对父子穿着打补丁的红军服在那拍照，顿生恶感。恶俗嘛，真巴不得工作人员把他们赶出去。这哪里是在粉红军，那气质那做派，就跟古城的那几个老太婆一样，分明是在恶搞嘛。当然人家不会赶，打补丁的红军服就是纪念馆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