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宗教异见 几年前就计划跑一趟色达,因为路况问题,一直未能成行。但这个事一直挂在心上,也挂在嘴上,以至于行前我跟朋友们说我要去色达,人家都笑我,这事都说了好几年了,能不能去啊。对色达具有浓烈的兴趣源于一本书《宁玛的红辉》。这是一本九十年代出版的书,详细描诉了喇荣五明佛学院的建成及其发展,对藏传佛教尤其是宁玛教做了很详细的介绍。除了一些玄而又玄的什么转世、虹化的描述外,也介绍了晋美彭措建立佛学院的艰辛,以及一众善男信女的小故事。
色达地处川西北,和青海交界,异常偏僻,知道这个地名的人应该不多。这个佛学院是1980年由法王晋美彭措创建,但直至1997年四川宗教局才下批文,个中艰辛可见一斑。2010年前后,色达才因佛学院而在驴界名声大振,人们纷纷以一睹红房子的壮观和天葬台的恐怖而为快事。
我一直想到色达来,除了观光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对宗教力量感到迷惑。《宁玛的红辉》里面采访了很多汉族学员,他们的故事听来令人匪夷所思。比如说当时有个在学院搞电脑维护的学员,也就二十多岁,是上海一所名校毕业的,毕业后在哥哥的公司上班,单位骨干。这人高中时开始信佛,拜访过很多名寺,也有心去上佛学院。结果有个教友就告诉他,内地的佛学院没啥可上的,那儿开的课程居然还有马哲,现在很多人都去喇荣佛学院。他一咬牙,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来了就不想走。这是信佛的,还有从来没跟宗教打过交道的也是。有个东北女人,做生意的,旅游到这,不走了,自己建房子在这安顿下来,诚心向佛。这是没什么文化的,还有中科院的一个工程师也这么干,跑到这玩玩玩的就不回去了,工作不要了家庭不要了,放下红尘立地成佛了。这样的故事有很多,几乎每个人的故事在他们家乡都是个新闻,事实上也确实成了路边街头饭后茶余的闲谈。临出发前的那几天我很兴奋,就跟老婆讲这些故事,开玩笑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哦,说不准我到了色达就跟他们一样,一心向佛不回来了。老婆挥挥手,去吧去吧,去找一片宁静的草原安放你龌蹉的灵魂。无知者无畏啊。
我的灵魂也许不够干净,但是绝不受宗教思想的左右,这点毋庸置疑。两个月前吧大概,我在网上发了一篇文章,因为地方环境治理的事批评一些烧香拜佛的人。有人就指责我,你敢说你这辈子就没烧过香拜过佛。我懒得回应,不想打口水仗。没错,尽管我进过很多寺庙,但这辈子确实从来没有拜过佛上过香,包括小的时候。年幼无知时不跪拜菩萨可能是出于本能的不信任,现在没有宗教信仰则是出于理智的不信任。
是的,我没有宗教信仰,这也许是一种悲哀,但是有三个理由让我无法去信仰任何一种宗教理论。第一、没有一个教派在创教之初不是被视为邪教。我查过一下宗教与邪教的区别,含含糊糊一派胡言,毫无说服力,完全是已经修成正果的教派利用手中的话语权对新兴力量的打击。基督教就脱胎于犹太教,耶稣在犹太教眼里那就是邪教头子,后来被犹太教联合政府给处死了。佛教是在婆罗门教的眼皮底下发展起来的,相互仇视,都视对方为异教徒。伊斯兰教的创教史几乎就是一部逃亡和战争史。第二、历史上,宗教介入政治介入战争的例子举不胜举,他们口口声声看破红尘,却无时无地不在红尘里面打滚。中国南北朝三武灭佛就是因为政治斗争嘛,还涉及佛道之争。欧洲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居然打了近两百年,连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都被拖上了战场,在天主教大旗的挥舞下死人无数满目苍夷,跟天下苍生有毛的关系,宗教利益嘛。他们哪里是在普渡众生,分明是在利用众生的生命渡他们到达奢靡的彼岸。第三,宗教宣扬神的绝对权威——这是我不相信宗教的根本原因。有句政治术语这么说的: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套用到宗教上也可以说:绝对的权威导致绝对的邪恶——哪怕他是神!
关于宗教的话题有很多,比如宗教和科学的关系,比如古往今来一些顶尖级别的科学家对宗教的态度等等。一篇游记,就不扯那么多了,更不做关于宗教的辩论。一个基本事实就是,任何伟人对宗教的推崇都无力动摇我上述对宗教的三个观点。我年轻时在天主教堂住了几年,还想着尝试信一信教,但失败了。尽管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我并不以此为荣,在某种程度上还以此为憾。宗教尽管荒谬,但它的理论依然可以给芸芸众生提供一块心灵静地,而我的心灵连在一块虚假的净土上都无力安放。三十年前我父亲说,年轻人还是要单纯些好,不要对历史对社会了解的太多,更不能看得太透。林肯也说过要成为一个领导者必须首先要学会成为一个追随者。很年轻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很遗憾,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丧失了盲从的功能。
基于对宗教的基本认识,我对佛学院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想看看这儿红房子的壮观。本想多呆呆,但第一晚上的房震和其他一些事情让我感到这个地方并不清静。头天刚到佛学院时,我把摩托车停在喇嘛经堂旁边,四处打望,准备找个地方搭帐篷。那会儿刚下课,来来往往很多僧人。有个喇嘛,看起来像是老师,就问我,你是在找旅店吗。我说我找个可以搭帐篷的地方,这个地方可以搭帐篷吗。他说可能没人管吧。就给我指不远处的觉姆经堂,说那儿有个广场,可以去那儿搭。旁边有人就说那儿怕淋雨,去什么什么地方搭好些。他说不,那儿摩托车进不去,他要守着他的摩托车。我当时就吃了一惊,难道在这儿还需要担心被盗抢吗。后来我骑着摩托四处晃荡时又发现有一辆摩托车居然是用锁汽车的那种硕大无比的锁给锁在路边的,加上害怕下雨,这让我决定住旅店。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学院里晃荡,发现好多红房子居然安装了防盗栏,这里住的可都是善男信女啊,防谁的盗?因为头天晚上就没吃饭,实在是找不到吃饭的地方,早上起来就到处找饭馆。看了几处,看着那样子都吃不下去,后来在觉姆经堂广场那儿看到一家卖炸素饺的还像模像样,就花十块钱买了一袋饺子一杯奶茶。饺子咬了一口就扔了,根本没法吃,感觉满口的味精。奶茶也是这味,不知道放了多少味精,硬着头皮喝了几口也给扔了。我觉得这地方我没法呆了,赶紧走。
出佛学院大门就见到一家成都川菜馆,就让老板给我煮碗牛肉面。等面的当儿就跟老板聊天,聊着聊着才知道他居然是洪雅人,姓苏,他三爸还是我以前单位的退休职工并且我们还做过几年邻居。这时服务员端面过来,老板说你认识她吗。我抬头仔细看看姑娘,不由得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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